第章身边的凶手
王克勤似是看出郑一铭心中想法，适时解释道，我们今年抽奖，三等奖十个名额，八万块；二等奖两个，每人一辆凯美瑞；一等奖一个，一辆奔驰。剩下的都是吉庆奖，一人五万。
一个年会的抽奖上，居然会抽出三台车！郑一铭心里默默合算了一下，这光是抽个奖，轻轻松松两千万就送出去了。这还仅仅是抽奖一个环节，酒会上吃的喝的都何其奢华，桌上这些丰盛的山珍海味，随便一道菜就是几百元，一桌菜就得好几万，除此之外每桌还有茅台拉菲和中华烟。会场一共二十桌，加起来又是一笔巨款，更别说会上还请了不少名人。搞不好一场年会下来，得要大几千万。
就冲人人皆有的最低奖有五万块这一点，他就看明白了，这场年会档次很高，这可不是普通的宴会，这是有钱人的场合。
徐莹道，这一轮的吉庆奖已经揭晓完毕，恭喜获奖的朋友们！
郑一铭看了看，这一轮获得吉庆奖的有四十多人。与会统共有二百多人，看来大概会有四五轮这样的抽奖。
这一轮除了吉庆奖外，还要揭晓两名三等奖和一名二等奖。
会场人声如潮，人群兴奋起来，好多人旁若无人地双手合十，嘴里反复念叨着自己的号码，有些人紧张到原地打转，双手合掌举在头顶，临时抱佛脚一般祈祷着。
郑一铭的内心也激动起来，本想运气好的话能抽个几百，万万没想到踏进年会门槛就有五万块钱可拿，这对于参加年会的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笔小钱，可对于此时此刻一穷二白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，不，是雪中送一切啊！有了这五万块，家里的窘境立时就能得到缓解，甚至还能把日子过得很好。之前家中存款被消耗的一分不剩，这下不仅能过个好年，补贴家里，父亲的药钱和女儿的学费也出来了，还能剩下不少。父母可以暂时安心，自己也可以免于焦虑，一家人的生活终于可以回到正轨了。
他心情很久没有这么明媚了，感觉眼前见了亮，不再是那种惶然度日的心情了。他想了想，又觉无奈，可叹钱的作用还真是不小，自己先前因为没钱，陷入连父亲的命都救不了的绝境，甚至有一瞬间想到了跳楼；如今有了好工作，有了点钱，就顿觉人生有了希望。有道是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，只要不赚不义之财，人在这世上，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家人都要努力赚钱的。郑一铭想道，既然贾叔给了自己机会，自己势必要抓住，以后的人生便敞亮起来了。
这会儿两名三等奖已经揭晓，只待抽出一名二等奖。人群陷入疯狂，整个会场人声鼎沸，郑一铭被吵得无暇思考，被狂欢的浪潮卷入其中。与方才抽吉庆奖时的热烈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，所有人都伸颈盯着大屏幕，有的人用手紧紧按着心口，有的人张着嘴，似要嘶喊却没有声音，郑一铭毫不怀疑，如果目光有实体或者温度，大屏幕肯定要被烧出无数个窟窿。
号码滚动着，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。
郑一铭没指望着什么大奖，他已经开始盘算给父母和女儿买什么礼物好。欠姨夫的钱也得先还上，之后还要好好计划一下。他一边发着呆一边想着，只听得人群发出“啊”的一声，好多人上一秒还激动地跺着脚，下一秒顿时垂头丧气。郑一铭抬头望去，正好看到别桌的一个女子蹦了起来，一口亲在了旁边男人的脸上！
看来这个大奖应该是被她抽到了，郑一铭想。果然她身边的人们有上前恭喜她的，那女子犹未冷静，在原地兴奋地直跳。看看别人，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，没有抽到大奖的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，坐回了座位上。
一轮抽奖结束，舞台上又开始表演节目。这次是去年春晚上一个小品的模仿秀。台上的人表演的惟妙惟肖，台下满堂笑声。之前没抽到大奖的人很快调整了心情，跃跃欲试地等待着下一轮的开奖，宴会厅又是一派热闹非凡。
一个小品，再加上王中杰献歌一曲，就又到了第二轮的抽奖环节。第二轮仍是抽出了四十余名吉庆奖得主，然后徐莹宣布此轮抽奖有三个三等奖名额。八万块也是不错的奖项，很多人又摩拳擦掌，第一轮抽奖时的态势再现。
郑一铭平静地旁观着众人或如坐针毡，或念念有词，或祈祷或跺脚，只自顾自地吃起菜来。说起来，大奖的名额只有三个，八万块的名额也不多，这种大屏幕抽奖的方式，真的是完全公平公正，只看运气的吗？
王克勤在他旁边说，现在反腐高压，抽奖的规格都降低了。原来奔驰车也不算什么大奖，原来的大奖都是房子。
原来的大奖竟然会是房子？郑一铭惊道，那大奖也太大了吧，不符合规定吧？
王克勤道，那不是前几年嘛。这两年查得严，咱规格也降低了，已经很低调了。咱办年会这层楼，是公司自用的，不对外开放。就算有人进到酒店大堂，都不会知道上边的活动。这酒店本就是红日集团自家的嘛，这一层还有个给董事长夫人专设的佛堂呢。
王克勤见郑一铭沉默，认为是他担心，心里笑他胆小，嘴上安慰着说，郑部长，你就放心吧。咱这活动封闭得很，之前市长，还有副市长，都在咱们这儿弄过几套房子，啥事没有。
郑一铭听王克勤说市长副市长在这儿拿过房子，仿佛茅塞顿开。一般人都没有资格参加这种规格的年会，原来他还不甚理解，现在他算是明白了，就这五万块钱的门槛，就不是谁都能进的，没有一点关系肯定进不来。既然可以让指定人拿到指定奖品，那这抽奖怕是只流于形式。小小不言的奖项可以抽取，大奖则是指定给某些特定人士的。以前他在销售部，也见过一些酒肉场合，对这些门道还是能看出一二的。
他渐渐想明白了。其实年会这样办，目的只有一个，就是分钱。给谁分钱呢？内部人员自然是少不了，但更多是给外部那些有权力、有资源的人分钱。
第二轮奖早已抽完，现在主持人正在组织互动游戏：猜歌名。猜对猜得多的前几名会得到小礼品。人们正被抽奖影响得心绪躁动，纷纷响应，宴会厅犹如一片欢乐海洋，人人都玩得不亦乐乎。
郑一铭觉得自己也没吃太多东西，但这会儿已经吃不下了。酒他也不想喝太多，现下只是干坐着看节目。同一桌坐在他斜对面的陈晓霞却已经喝得醉醺醺的，自从抽到了吉庆奖，她的情绪就特别不爽，一直喝酒，嘴里也不消停。她嗓门不小，尽管会场如同一锅沸腾的开水，郑一铭还是听到了陈晓霞的那些牢骚，其中一句格外清楚。
他听见陈晓霞说道，今年这年会真没啥意思，还不如跟我表姐出去喝酒呢。医院也是，不就看错个药吗，多大点破事，还不让人出门了……
郑一铭听她的话听得一激灵，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也清醒了，猝然出言问道，你说什么？什么看错个药？
话语出口，他方觉得自己反应过激，而且问得有些失礼。他察觉到王克勤投来的目光，但他无暇理王克勤，只是盯着陈晓霞。有一个猜想在他脑子里隐隐成型，他不敢又不得不去确认。
陈晓霞正醉着，倒也没觉得郑一铭突然质问有什么不得体。她理直气壮地回道，医院！我姐前一阵摊上个事，把人药给看错了，其实又不是什么大事。医院让她先别上班，我约她出来，她也不能出来，什么玩意儿！
郑一铭觉得手有些发凉，他问，医院的护士吗？
郑一铭话刚出口王克勤就想阻拦，但郑一铭没睬他。陈晓霞喝得不少，脸上绯红，听了郑一铭的问题嘿嘿一笑，说，你怎么知道？医院的护士史露啊。
果然，和他刚刚想的一样。这也太巧合了，酒桌上居然遇见害了父亲还逍遥法外之人的亲戚。
不过他冷静下来想了一想，这哪算得上什么巧合？陈晓霞本就是因为和朱副市长的亲戚关系才得以来参加年会的。和医院纠缠时，他发了微博，看见下面的评论里说，史露之所以可以如此嚣张不负责任，就是因为有个当市长的舅舅。身为市长的亲戚，自然是做什么都无所畏惧，在这个关系至上的社会，关系就是通行证和免罪金牌。
想到这儿，郑一铭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，胃部一阵抽搐，只觉得反胃、恶心。现在找工作，都是靠关系，尤其是那些有油水的地方，更是要靠关系，对于普通人来说，是想都不要想。他记起有一次，趁着周末他带南南去某景区玩，买票时，那卖票的小丫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，仿佛每个游客都欠了她多少钱。他有个同学出国旅游过，回来说起国外的景区，说那儿的服务态度都非常好，让人办事顺利而且舒心，绝不会有那种还没进景区大门，就被破坏了一天的好心情的情况。那同学说，那儿的工作人员都是很有生气的，和这边那种懒散的、猪一样死气沉沉的工作人员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为什么我们这儿就是这样的呢？郑一铭不由得思虑起来。民间老话说，“不跑不送，原地不动；又跑又送，提拔重用”。当人们想要把孩子送到好学校，或是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，或是像自己之前那样，想让家中病人得到好的治疗，等等等等，每当这时，我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人，托关系，用金钱去打通各个“关节”，好像要想达到这些并不过分的目的，就无法走正规途径。会跑关系、有关系的那些人，往往被视作“能人”，不仅收获别人的佩服，这些人也往往成为无根无梢的普通人拉关系的对象。长此以往，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。
人们托关系找工作，还不是这种“关系”习俗最恶劣的影响，郑一铭想。那些托关系得以占据好岗位的人，通常并不珍惜这份工作，总觉得可以应付了事，觉得自己在工作单位也有特权。他们觉得没有关系的人才会认真工作，这导致认真工作的人反而遭到嘲笑，敷衍了事的人反可以自豪，实在是匪夷所思。
古代有个词叫衣食父母，小时候，父母给我们衣食，长大后，进入社会，进入职场，给我们衣食的人就变成了客户、顾客等人。本来，在工作中，认真负责和诚信相待都是理所应当的，可惜这种文化在我们这里却越来越看不见，属实让人痛心唏嘘。究其根本，这败坏的最大根源恐怕就在于关系。
郑一铭想到这儿，心中愤愤不平，父亲就是因为这种靠关系活着的人才遭受无妄之灾，医院让那护士避风头的时候，恨不得把她一把揪出来当面对质。但他顿了一下，想到余文龙嘱咐他的些话，理智又占了上风，慢慢冷静下来。现在的社会现状是他不能改变的，父亲既已身体恢复，一切尘埃落定，再生事端只是徒劳无益。他暗自忍下，喝了口酒，只觉内心郁郁。
大屏幕上正在进行第三轮抽奖，号码跃动，郑一铭也没太多心思去看。他正发着呆，肩膀突然被急促地拍了拍，郑一铭吓了一跳，回头一看，是眉头紧锁的吴仁德。
公司出事了，赶紧跟我走一趟！吴仁德说。
作者
刘天峰
长期从事质量工作
致力于高质量发展研究
策划：栗世民邵甜甜郑晓可
本期编辑：邵甜甜
演播：崔瀚文刘楚翘
剪辑：刘全奕
监审：沈艳阳
中国市场监管报社音伴工作室出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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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席质量官
电动车起火以后……
，他来了，他来了！
目录
第00章深夜赶稿
第章路遇事故
第章五子登科
第章老领导秦伟民
第章屋漏偏遭连夜雨
第章质量部的待遇
第章雪中送炭
第章找工作
第章黑中介
第00章祸不单行
第0章借钱
第02章医疗事故
第03章真假医闹
第04章峰回路转
第05章高干病房
第06章救命神药
第07章亲戚贾思道
第08章巨型酒窖
第09章企业年会
第章祭祀
第02章胙肉待遇
第章舞台之上
第章三杯酒
第章抽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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